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简介(孟买欲望丛林书籍摘录)

【编者按】印度现当代著名作家苏科图·梅塔创作的这部《孟买:欲望丛林》,曾入围2005年普利策决赛作品。梅塔既是孟买人,又在美国接受教育,这样双重的身份为他解读那座城市带来独一无二的有利视角。他用历时两年半的调查实录,为我们描绘出一座金钱与欲望、贫穷与梦想交织的城市。

作为土生土长的孟买人,梅塔对这座奇幻之城如数家珍。他以罕见的洞察力、惊人的细节和独特的切入点描绘与孟买的无限亲密。书中的故事次第展开,我们得以走入暗昧地带,见识穆斯林和印度教派面对孟买错综复杂的政商体系,为谁执牛耳不惜流血冲突。我们得以跟随酒吧舞女,看她从备受凌虐、食难果腹的孩童成长为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青年。我们也得以推开宝莱坞的大门,一窥其中的五光十色和森严等级。我们更得以认识那一张张渴盼的面孔,怀揣对美好生活的希望从乡村来到孟买,却未能被孟买温柔以待……这座伟大的城市,或许注定要重复又重复这样的故事。

坦诚、激昂、幽默与哀恸,无不交织书中。翻开它,便能走进那个古老而历久弥新的世界。这座城市也成为这个古老而不断变化着的世界的启示,如蚁众生跃然纸上。

经出版社授权,澎湃新闻私家地理摘录书中关于美食和电影的若干章节,展现作者笔下这个光怪陆离的浓缩世界。(部分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孟买:欲望丛林)

《孟买:欲望丛林》, (印度)苏科图•梅塔(著),金天(译),上海文艺出版社

吃瓦达餐包的人

孟买是谁的城市?小拉詹帮的玛玛曾对我说:孟买属于吃瓦达餐包的人。那是筒子楼居民、三轮车夫、贫民窟的孩童、书记员、警察乃至帮派分子的午饭。

我问叔叔办公室的人:上哪儿能买到印度最好的瓦达包?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博卡!”我在炎热的午后穿过市中心,沿途寻找博卡的铺子。时间不算充裕,人们告诉我博卡每天只出三小时的摊,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又或到当天的瓦达包卖完为止)。我走过路中央被掘开、露出深坑的小径,经过菜市场、小葡萄牙区(其中一些全孟买最五彩斑斓、极具欧陆风情的老洋房里仍住着最初迁徙此地的天主教徒的后裔)、婚庆用品店、耆那教诊所,最终寻到了博卡的小摊。摊前已排起两列队伍,男女各一列,人人手中攥着卢比。博卡坐在小凳上,正舀取面糊炸薯饼。旁边一块破旧的小黑板上写着:

博卡秘制

瓦达餐包 4卢比

油炸薯饼 3卢比

瓦达包胚 1卢比

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孟买:欲望丛林)

瓦达餐包是孟买最受欢迎的街头小吃

我等着油炸薯饼出锅,周围的人同样在等待。我绷紧了肌肉,捏着钱,随时准备着。一旦博卡把漏勺从盛满滚油的大桶里提起来,上面装满一只只外覆金黄裹粉、好似贝涅饼(一种法式无孔甜甜圈,其弹性口感类似于油条)的薯饼时,人群的骚动便开始了。他们攥着钱的手一径往前送,给出一张张十卢比的纸币让伙计找零,伙计的面前则摆着放满两卢比硬币的托盘。没有人是只买一只瓦达包就作罢的。于是一轮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买到,不好意思争抢的食客只好等下一轮薯饼出锅。已经做好的瓦达包胚里事先抹了酸辣酱:上半边是绿色的鹰嘴豆泥,下半边是红色的蒜泥果酱。伙计总是先招呼女顾客,他伸直一只手,舀过才出锅的两只薯饼,行云流水般在打开的瓦达包胚上一边放一只,再将包胚合起递给饥肠辘辘的食客。我拿着属于我的那份瓦达包,走到离摊位稍远一些的地方,略微挤压中间的薯饼,只见外层的瓦达包胚上现出稍许裂纹,薯泥连带红绿色的酱料溢了出来。我一口咬下去。外层面包胚的松软香甜很好地中和了酱料的酸辣。内里黄褐色的薯饼炸得脆脆的,带有葛拉姆马萨拉的独特香味,且能吃到如腰果般的完整蒜瓣,经咀嚼后爆出异香,当真是口口美味、口口享受。一只瓦达包便足以果腹,而博卡的瓦达包色香味俱全,着实名不虚传。我像是忍饥挨饿许久的人吃到大餐一样满足。

火热的瓦达包下肚,自然带来口渴的感觉,我走进不远处的冷饮店。店里用富美家建材隔出一个个卡座,环境宜人,颇有平和又休闲的氛围。墙上有用马拉提语写的“饮品推荐”,每一款皆标榜有养身功效。譬如醋栗汁可治尿频、夜盲症、心烦,姜汁可缓解胃胀气、支气管炎、痛经等。多数冰品都很好喝,且和风靡世界、独占鳌头的可乐大异其趣。事实上,这里的本地可乐(譬如马萨拉可乐)足以和正统可乐分庭抗礼,味道大相径庭却毫不逊色:虽然看上去也是冒着气泡的棕色饮料,但里面加了马萨拉香料(即柠檬、矿盐、胡椒和小茴香)。制作一杯马萨拉可乐的方法是先把寻常的可乐倒一部分进玻璃杯,然后舀入几勺马萨拉,可乐便会从杯底往上疯狂冒泡。侍应生站在一边,待泡沫消了,再往杯中加入可乐,又等上一会儿,直到把剩余的可乐全部倒完,原汁原味的印度可乐就这样诞生了!面对西方文化的入侵,我们的态度是接受它、改造它。我们将可乐迎入当地饮料的万神殿,不过多添了香料,使得这外来的饮品更富生命力:其所含的可卡因在被西方禁用后,又一次回到了印度的可乐里。

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孟买:欲望丛林)

马萨拉可乐

我因中心城区的空气污染不断打喷嚏,鼻子都被擦红了。但此刻我坐在安静的冷饮店,着迷地欣赏外面忙碌而奇异的街景。一排排小店鳞次栉比,每一间都出售特定的商品,为这座城市提供微小而不可或缺的服务:为木制家具打蜡的、替人打字的、卖发油的、出售烟花爆竹的、卖洽巴提烤饼的、提供丧葬服务的、做手工皮鞋的……经营这些店家的已是他们的第四代传人。店开在底楼,店主住在楼上,象征性地付几十卢比作为房租。店面从上午十一点开门,直到晚上九点打烊。店主们和全世界的小商贩一样,最清楚上哪儿去买价廉物美的街头小吃,譬如玫瑰雪葩或西米露。当他们的外地亲戚来孟买游玩时,他们便是走街串巷最好的向导。而这些人的孟买一日游和我的如出一辙,常以去马拉塔·曼迪尔影院看深夜电影作结。世代经营店铺的人们不足以富裕到搬离这里,也从未想过搬离这里。他们的孩子会继承家业,而他们的生意在英属印度时期就已开张,几十年来他们早已站稳了脚跟,在这城市一隅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份舒适、熟悉、游刃有余。

伊朗餐厅的兴衰

孟买的伊朗餐馆再度成为我经常光顾的地方,不论是会见朋友还是单纯为了纳凉。我儿时最喜欢的一家伊朗餐厅叫纳兹咖啡厅,它在印度独立后开到了马拉巴尔山,拥有绝佳视野,收费却很低廉。我每次回孟买都会去纳兹,坐在最高处的露台上(只额外收取十五卢比)眺望焦伯蒂海滩,挥手挡开馋嘴的乌鸦,边喝啤酒边和来自各地的朋友聊天。但湿婆军政府容不下这里,他们带着万丈怒火,决意毁掉这座城市一切的美。不顾纳兹主人的严正抗议,政府将本是私产的土地强行收归国有。他们拆毁咖啡厅,在原有的地基上建起水质监控站。经营纳兹的利润太微薄,风景太温柔可爱,它根本不是粗暴的现代孟巴的对手。

伊朗人于二十世纪之交到达孟买。他们是来自波斯农村(譬如亚兹德)的拜火教徒,不富裕却异常勤劳,因宗教的缘故在家乡受到迫害。他们和生活在孟买的帕西人截然不同。后者虽同为伊朗拜火教徒,但八世纪前后就迁来印度河流域了。

在印度靠做餐饮谋生的伊朗人专营烘焙和各类小吃。印度教徒有这样一种迷信:在街角开食品店不吉利。伊朗的民俗却恰恰相反,他们便放心大胆把商店建在十字路口,笑迎四方客,商店醒目不说,采光和通风也好。伊朗商店的装修多采用大理石台面和柚木靠背椅,墙上挂着落地镜和拜火教宗师琐罗亚斯德的肖像。店面深处有供客人洗手的台盆,上方张贴一系列“顾客须知”,由颇具幽默感的诗人尼辛·艾策克耶串联成了一首打油诗:

别忙于写信

您还没点单

请不要梳头

会弄脏地板

勿施恶作剧

经理正察看

不论何种姓

欢迎您再来

若有不周到

还请多包涵

若您尚满意

赏光多宣传

愿神赐福您

笑口每常开

伊朗餐馆的菜单相对固定:茶、咖啡、面包、波尔森牌黄油、椒盐饼干、蛋糕、烤饼、牛油餐包、全熟水煮蛋、馅饼、番红花手抓饭、羊肉手抓饭。多数人来这里是为了消磨时间,顺带避暑:在桌边就座,点一杯茶,或读报,或看窗外的街头表演。和受中产阶级热捧的旁遮普或中国餐厅不同,伊朗餐馆无论是价格还是氛围都十分亲民,无需顾客节衣缩食方敢踏足。也因此,伊朗餐馆的顾客多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茶水和烤饼。如果连烤饼都嫌贵,还有大饼可供选择。对劳动人民来说,这是最廉价且易有饱足感的食物。而加了一勺又一勺糖的茶水则是补充体能的好帮手。

七十年代时,南印度人开的熟食店逐渐取代了伊朗餐馆。再后来,满大街的啤酒吧又迅速替代了南印熟食店。伊朗餐馆老板的后代对家族事业并无兴趣,在强调“知识就是力量”的新世纪,所有人都相信教育才是最好的出路,所以家中经营伊朗餐馆的年轻人宁愿从事其他正职或出国留学。后继无人的伊朗饭店被改造成了银行和百货公司,另一些对内部重新进行了装潢,划出特定区域以满足不同人群的需求,有仅供喝茶的“家庭房”和提供啤酒的“限制区”。

深得我心的伊朗餐馆除已被拆毁的纳兹外另有一处,以当时的孟买市长布拉伯恩勋爵命名。它1934年就建起来了,最初是一间马厩。拉希德·伊兰尼是“布拉伯恩”的老板之一。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却有一屋子近四千本藏书。拉希德兼做影评人,同时向全孟买的作家、画家、制片人开放自己的公寓。布拉伯恩是孟买少有的保留了朴素风貌的伊朗餐馆,收费低廉,餐点也简单,只提供鸡蛋、面包、牛肉糜、饼干和茶。十二年前,拉希德在菜单上添了啤酒这一选项,现在每到夜间,餐馆里基本全是来喝酒的人——他们往往是为了等下班高峰过去再上路。“这种等待方式可真不错呀!”拉希德叹道。他想尽可能保留布拉伯恩的原貌,他做得很好:在消费高出十倍的孟买餐厅也买不到像布拉伯恩这样宽敞的空间。

电影业的星梦传奇

印度是少有的未被好莱坞攻克的土地,西方电影只占本土市场份额的百分之五。印度电影人也是足智多谋的集大成者,在几乎所有国家的电影产业都向好莱坞臣服的当下,印度以其独有的方式应战:它接纳好莱坞,吞并好莱坞,然后反刍好莱坞——糅杂了其他一切已知元素的西方电影在东方的土地获得了新生,且长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印度导演其实厌恶“宝莱坞”这个称谓,他们说孟买的电影产业比宝莱坞古老得多。就连美国的电影制作也是在这片东海岸起家的,随后才于二十世纪初搬到了加利福尼亚。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发明了电影放映机,在巴黎首秀时引起轰动,旋即在1896年把这项新技术带到了孟买。几个月后,一个叫做巴哈特韦德卡的马拉提人便在孟买拍出了摔跤比赛和马戏团耍猴的短片。正是电影让所有印度人的一生仿佛都在孟买度过,即便对那些从未到过孟买的人也一样。坎普尔和喀拉拉邦人看印度电影,能立即辨认出镜头里宽敞的海滨大道、约胡海滩、通往西方世界的大门——安泰里的希瓦吉国际机场。并且孟买之神秘不同于洛杉矶——好莱坞有大把经费在摄影棚里搭建整座城市,而印度电影产业依赖的布景是真实存在的街道、海滩和高楼大厦。

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孟买:欲望丛林)

风景秀丽的取景地——斯利那加

《克什米尔任务》的部分拍摄地在斯利那加,维诺德不得不在武警的保护下坐防弹车往返片场。他们在拍摄中途听见巨大的声响。“是爆竹声,当地人正庆祝十胜节呢。”维诺德对剧组成员这样说,然后请摄影师加快速度。当天收工后,他命人尽快清空场地,大伙儿这才意识到:穆斯林聚居的克什米尔怎么可能庆祝印度教的十胜节?方才确实发生了爆炸。事后,人们在距片场两百米的政府秘书处发现了火箭推进榴弹,此次袭击共造成四人死亡。但当天的拍摄到底完成了。

还有一次,扮演武装分子的演员正沿运河奔跑,当地警方在运河另一头设立了监测点,看见“武装分子”的身影即举枪瞄准了他。反恐警察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那是一名演员。当炸弹以战争之名在克什米尔各处爆开时,维诺德正为了娱乐效果炸飞达尔湖上的游船。真实的战斗和电影场景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几乎令人难以分辨。

《克什米尔任务》的大反派最终并未设定成巴基斯坦人(谁让维诺德的电影在巴基斯坦有那么多追随者)。经过修改,电影中的密谋者对着镜头向世界范围内的恐怖分子、黑帮大佬、各国政要及情报人员宣布的是:“我们是独立组织,不为任何政府效忠。”但电影前景中有个躲在阴影里的人物,只能看到他的剪影,他才是密谋者听令的对象、真正的幕后黑手。维诺德命对白编剧阿图·提瓦里蓄起大胡子,贡献了这个镜头,他称阿图为《克什米尔任务》的“奥萨马·本·拉登”。

到电影的后半部分,爆炸与谋杀发生的间隙,阿尔塔夫和女友苏菲在乐曲声中畅想童年往事,仿佛又回到了有瀑布和鲜花点缀的梦幻山村。而彼时的斯利那加已太危险,维诺德无法带剧组进入克什米尔继续拍摄,因此这首歌舞的录制是在孟买完成的。我们见惯不怪地在孟买的摄影棚里重建了克什米尔,芳草茵茵的地毯上遍布假花,皑皑白雪则用棉絮做成。在孟买,我们无需太把战争当一回事。即便是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总要为爱情和歌舞腾一点空间

克什米尔任务 印度战争电影(孟买:欲望丛林)

《克什米尔任务》海报

在维克拉姆满意地宣布《克什米尔任务》“大结局已定”后不久,我去了一趟维诺德家。代替沙鲁·汗出演阿尔塔夫一角的李提克·罗斯汉在处女作《爱有天定》(由父亲拉克什·罗斯汉执导)上映后成了印度最闪耀的新星。《爱有天定》在海内外各大院线名噪一时,有报道称毛里求斯的年轻女影迷和印度的众多女孩一样,看到李提克出现在银幕上时激动得昏倒了。

这股名为李提克的狂潮在各地引发了骚乱。一家影院的老板打电话给李提克的父亲,语气相当慌张。他说大量女性观众向影院索要李提克的照片,他急需二十万张印有李提克签名的海报。李提克在泰姬陵酒店喝咖啡时,遭疯狂女影迷的围堵,酒店员工只得偷偷将他从后厨领了出来。他在城郊的意大利餐厅和女友共进晚餐,却被认出他来的人们骚扰得片刻不得安宁。闻风而动的人群聚拢过来,甚至有双层巴士特地停靠在路边,乘客蜂拥而下,只为冲进餐厅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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