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奴什么意思（上海男人是妻奴的故事）

大家好，我是写真实故事的猪小浅。跟着我，一起来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爸叫蒋末。

因为他是最小的儿子，大家都叫他老末。

我妈叫胡小翠，我爸喜欢叫她翠翠。

我老家在湖南的一个小村子。

爸妈是经过相亲认识的。

那是八十年代初。

我爷爷三女两儿，是一个大家庭。大伯17岁那年，游野泳被水冲走了。

家里就剩我爸一个男丁，所以他的婚姻就带着生儿子的重任了。

我妈是外村的。

媒人给我奶奶介绍她的时候，说最大的优点，是娘家三儿一女，祖传有生儿子的命。

仿佛我爸娶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生儿子的机器。

1981年，我爸把我妈娶过了门。那时我的三个姑姑已经嫁人了。

第二年初，生了我姐。83年，生了我。85年，生了我妹。

随着我们姐妹三个的降临，我妈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

到现在她都记得，生下我妹那天，想喝口粥。

我奶奶说，又生个女娃子还有脸要东西吃，我没心情伺候。

我们家里男人绝对不会下厨房的，还是我姐给我妈熬的粥。

当时她还不到5岁，一个人用煮药的小炉子在院子里生了火。

后来，我外婆送来了红糖和鸡蛋。

我妈一边吃，一边掉眼泪。

外婆安慰她说，女人呀，都这样，咬咬牙，一辈子就过去了。

02

那时候，我爸对我妈的感情，别说是爱了，连友情都算不上。

我爸除了下地干活，就是找朋友打牌。家里的事，统统不管。

奶奶怪我妈肚皮不争气，我爸自然也就怨我妈。

每天对我妈都没有个好脸子。

平时谁要是提一句他没儿子，他回来就会骂我妈，我妈要是回两句，他就会动手。

我妈是性子极温和的人，只会逆来顺受，多少委屈都化成眼泪。

生了三妹后，我家就更穷了。家里能罚的都罚光了。别说电器，连家具都没剩几件。

到了1987年，我们村有些人就去深圳打工，赚了钱，回家盖了大瓦房。

我爸看着眼热就动了心思。他和我爷爷奶奶商量，带着我妈，出去打工生孩子。

1988年，春节之后，我爸带着我妈去了深圳。

然而那时的深圳并不好待，要办什么边防证之类的好多证。据说少一样就算盲流，会被抓起来。

我爸觉得比躲超生还难呢。

可他们哪还有回来的路费，于是又去了广州。

我爸有手艺的，会做木匠活。零零碎碎的杂工，他也能干。

我妈就给饭店洗盘子，打扫卫生。

现在的人可能不知道，当时南方那边很乱的。有一次，我爸的一个老乡说有招工，给好高的工资，还包吃包住。

我爸跟着去了，来了一辆带篷子的大卡车把他们几个人全拉走了。

结果下车，就稀里糊涂被人戴了脚镣，跑不了了。

03

我爸从来不会提起那段历史。

都是我妈和我讲的。

那是个黑工厂，藏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

我妈左等没有音信，右等不见人回，快一个月了，她着急了，到处打听也没人知道。

她只好去报警了。

我爸被解救出来，已经是两个月后了，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

警察做笔录，和他说，你啊，好好谢谢你老婆吧。

要怎么说呢？

当时这种情况其实是很难立案的。

一是警力不足，失踪一个盲流，根本就不会管。毕竟抛妻弃子的大有人在，谁知道我爸是不是自己走了。

二是96年全国严打之前，有些偏远村子的势力是非常嚣张的。没有武警支持，就算知道了也管不了。

我妈还挺聪明的，知道找小警察也没用，也知道在警局门口跪着影响不好。

她就天天去局长家的那个大院门口跪着。

谁问也不说话，就跪着。

局长天天上下班都能看见，就于心不忍了。觉得我妈这个女人没有文化，但坚强，又识大体。

有一天上班，他就过来把我妈扶起来说，你回去吧。你老公的事，我们想想办法。

我爸从黑厂子出来以后，人都有点傻了。

我妈接他回租的小破屋子，给他擦了身子，洗了脚。我爸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说，我对你不好，你为啥还救我啊？

我妈说，你也知道你对我不好啊？可你是我孩子的爹啊。我们娘四个全指望你呢。

我爸听了，掉了眼泪。

他把我妈搂在怀里，说，翠翠，我发誓，这辈子，我绝对不负你。

我妈倚在怀里，含着眼泪，笑了。

她知道我爸这个人，个子不高，也不会关心人，但他吐口唾沫就是一个钉，说话算数。

04

我爸妈是1992年到上海的。

一路去过很多地方。

可能是太累了吧，一直都没有怀上。期间也没有回过家。

那时我爷爷奶奶不给我们姐妹上学的，就让我们干活。

后来，村干部下来人说，我们姐妹才上了学。我们三个人年龄不一样，但一起上了一年级。

那时候，我爸妈住在上海龙华机场那边一个很破的老公房里。

我爸进了一个装修队，工资还不错。我妈给人家当保姆。

有一次，我爸给一个老师家里打壁橱。

后来一连几天，发现都是这个老师回家做午饭，管孩子。

在我爸的观念里，这太不正常了。

有一天，他就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还下厨房呢？那都是女人干的事。

那个老师就说，我老婆忙得咧，中午回不来。夫妻过日子，谁下厨房还不是一样的。

我爸说，你这不行，把女人都惯坏了。

老师说，这是心疼好不啦，我的女人我不疼，难道等着别人疼啊。小伙子，我跟你讲，没有谁一定跟谁一辈子的。你不疼女人，女人就找疼她的人去了。

我爸听了不以为然，可是某些东西，却埋在了心里。

那时正是初夏，白玉兰都开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有老奶奶把白玉兰花穿成串，做成手环。

好像是1毛钱一串吧。

我爸都走过去了，可淡淡的香味儿，又把他勾了回来。

他买一条，回去送给了我妈。

据我妈回忆，当时她脸色都变了。

因为这太不像我爸了！

她半天憋出一句，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干啥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爸气得半死。他说，我这是疼你呢，省得你跟人跑了。

我妈的反应，让我爸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在老师家里看到的一切。

05

1993年的春节，我爸妈回来了。

整整5年。他们走的时候，我刚记事，我妹还是小婴儿。

见到他们，我姐抱着妈妈放声大哭。我和妹妹傻傻地站着。

我妈就把我们一个一个拉过去，摸摸这个，亲亲那个。我妈的手真粗啊，全是硬茧和伤疤。

当然爷爷奶奶最关注的，还是我妈的肚子。

知道我妈还没怀上，我奶奶年都没过好。每天都黑着脸，恶言恶语就没断过。

初四，我妈洗碗，打碎了一个。奶奶像抓到什么重大把柄一样，对我妈各种谩骂。

我爸看不下去，就说，不用生那么大气，碎碎平安。

我奶奶立马转了话锋，说我爸出去这几年变了，被婆娘教得心里没有了妈。

我爸被说火了，上去就给我妈一个巴掌，说，这样行了不？

我对那次的印象特别深。

那么多年都没见过爸爸，没想到他那么凶，那么可怕。

也是那次，让我妈下了决心。

出去那些年，我爸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特别是在上海那一年，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结果一回去，我爸就对她动了手。

许多年后，我妈和我讲，那天晚上，一夜没睡。

她想明白了。老家的环境就是这样，打老婆那叫本事，心疼老婆那叫窝囊，就连打牌手气不好，都会被嘴一句是不是睡了哪个倒霉女人。

所谓本性难移，其实很多都是环境影响的。

身边的人都是大男子主义，我爸不可能独善其身。换个地方，换个活法。要不人家孟子的妈妈要三迁呢。

我妈想着，以后再不回来了。而且，要把我三个姐妹都带走。

女孩子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太难了。

06

1993年夏天，我妈终于怀上了。

我爸特别高兴，但没有那么高兴。

怎么说呢。

出来这些年，看着城市里的父母怎么教育孩子，我爸也开始会思考了。孩子不是生出来就完事的，还要想着怎么养大。

而且搞装修嘛，人间百态，见得不少。

有多少老人房子财产都给了儿子。等半身不遂，还是女儿床前照料。

活生生的例子，赤裸裸的现实，都是一种刺激。而且远离老家，家族的概念也没那么强了，对传宗接代也少了好多执念。

冬天来的时候，我妈的肚子就很大了，干不了重活，天天在出租屋养着。

我爸买了一台二手电视回来，给她解闷。

那是我们家第一台电视，18寸，彩色的，只能收到几个台。

每天晚上，两人坐在床上看电视，是一天中最开心的事。

有一次，电视台播宋丹丹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那几年，这个小品可火了。电视里观众哈哈笑，可我妈看着看着，就哭了。

因为太真实了。

在外这些年，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水泥管子不是没睡过。

最穷的时候，到大食堂里等着，捡人家吃不完的剩包子。

我爸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说，是我不好，苦了你了。这次不管是男是女，以后都不生了。咱们好好干活，好好把这几个孩子养大。

07

1994年，我妈就在黑诊所里，生下了第四个孩子。

是个儿子。

可惜落地就没了呼吸。

我妈躺在脏兮兮的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默默地掉眼泪。

我爸抱着儿子，坐了一夜。

我妈说，那会儿我都怕你爸疯了，问什么都不说话。

后来，天黑下的时候，我爸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就这样吧，我老末命里没有儿子。

爷爷奶奶让我爸赶紧再怀一个。我爸点头应承，但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生了。

走的时候，他们把姐带走了。

当时我和妹妹都嫉妒死了。后来才知道，那时我姐13了，上学太晚，成绩一直跟不上。

接她过去，就等于是辍学了。

我和妹妹是初中过去的。应该是98年，我爸开始单干了，有了些积蓄。

有人推荐他在昆山买房子。说那个地方早晚要升值，以后会划进上海什么的。当时好像才800多一平米，特别便宜。

我爸借了些钱，为我们买下了家。

08

我和妹妹在昆山读的中学。

我爸有活儿就去上海，没活儿就回来。

我妈在菜市场租了摊位，和我姐一起卖凉拌菜。

我和妹妹过去之后，开心死了。其实昆山也就是一个县城，可对我们来说，大城市一样。我姐没事就带着我们出去玩儿。

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我爸和我想象中的爸爸不一样。

因为小时候，他打我妈的印象太深刻了，就会很怕他。

再见他，每天都是笑呵呵的。

每次从上海回来，都会给我妈带点东西。有时候是路边看见的衣服，有时候是我妈爱吃的蛋糕零食。

可能就像我妈说的，环境改变人吧。

每次我爸去菜场帮我妈收摊，大家都赞他疼老婆，羡慕我妈好命。

两个人就美滋滋地笑，也不说什么。

这要是在我们老家，怕又是要说他是妻奴，怕老婆，没出息了。

09

不过，我爸也有自己的固执。

比如，从来不洗衣服。他洗不好，而且多少觉得，那不是男人做的事。

再比如，他和合伙人去谈项目，结束时带客户大保健，我爸总是借口先离开。

我爸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他只有一句话，我答应过我们家翠翠，这辈子不能负她。

我妈说，找男人啊，不一定要找什么都听你的。要找说话算数的。

那应该是04年了，我交了男朋友，是我的同事。可惜是个说话不算数的人。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直接工作了。毕竟我读书晚，再复读，年龄太大了。

我妹就厉害了，一举考进上海一本。

05年，我爸接爷爷奶奶过来住了一段时间。

可是他们住了半年，实在不习惯，就回去了。人老了，活得习惯比活得舒服更重要。

06年我姐嫁人，姐夫是昆山人，但是在上海工作。她基本就住到那边了。

07年，我妹考进上海一家大型国企。

全家都高兴极了，只有我在心里有一点点后悔，太早放弃了学业。当时，我在一家商场的专柜做销售。辞职跑去上海，读了个脱产班。

于是，我们姐妹三个，都跑去上海了。

我妈说，挺好的呀，我和你爸过过二人世界。

10

有时候，想象不出我爸我妈的二人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妈说，还能啥样啊？你们不在家，我们连饭都懒得做，下点面条就行了。

其实他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电视。

我妈爱追剧，什么婆婆媳妇，皇上格格都爱看。我爸在家，就肯定陪着。

看不了半个小时，呼噜就起来了。

我妈也不叫他，伴着呼噜声，跟主角一会哭一会笑。

老一代的爱情真的好平淡啊，不像我们天天爱得要死要活。

可有时又觉得，他们的爱情好深厚啊。那么多的坎坷，都携手走过来。

每次听我妈讲他们过去的事，都仿佛在看电影。

2009年，爷爷过世。11年，奶奶也走了。13年，外公外婆也相继离开。

我妈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后来发展到，不让我爸穿得好看，害怕他出门。厉害了，会砸东西。

有一次，因为我爸剪头发剪得很年轻，她就生气了，说他想去勾引女人，非拿着剪子给我爸头发剪秃了一块。

我爸带她去医院，吃了药，不闹了。但变得死气沉沉的，每天躺在家里不说话。

我爸觉得这更吓人。医生建议，条件允许，换换环境，散散心。

我爸干脆就把公司交给朋友打理，自己开车带着我妈去旅行了。

他从上海，一路开到广州，把他们以前走过的地方，全去了。

到广州的时候，我爸带我妈去找以前租的那个破房子。

当然是不在了，但是那条路还有。

我爸就说，老婆啊，你还记得这里不？要不是你，我就死在这儿了。我当年说的每个字，都记得，半辈子过去了，你怎么还不信了呢？

我妈坐在车里，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她说，我也不知道呀，我也不知道呀。

11

我妈从那时起，慢慢好起来的。

不得不说，我爸这个人太大男子主义了。事都自己担着，什么也不说。

大概有一年吧。

我们三个姐妹因为不在家住，对我妈的情况全然不知。

当时还以为我爸带着我妈去浪漫呢。

要不是我妈后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有一次，我回家，和我爸喝酒。我就问他，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帮你解解忧啊。

我爸说，解什么忧？那是我应该的。当年我那么欺负你妈，你妈都对我不离不弃，现在你妈砸两东西算啥呀？把房子烧了，也是我活该！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可心里却被他感动到了。

我三妹是2014年结的婚，嫁了个新上海人。

而我呢，一直遇人不淑，不想提了。

我姐08年生的大儿子。开放二孩之后，她和老公商量，又要了一个，跟了我家姓。

那是2018年了，还是个儿子。

这兜兜转转的下一代，让我爸妈泪目了。

我爸本来准备20年回去祭祖的，结果疫情，拖到21年才动身。

一大家子人，全回去了，还蛮隆重的。

刚好赶上邻居家添了个孙女，那个伯伯黑着脸，不高兴，我爸劝他说，生女儿咋了，还不是一样的。

而那些男人们看到我爸在老房子里做饭，简直惊呆了，说他怕老婆，是妻奴。

我爸也不生气，笑着说，我在上海看到很多男人都做饭啊，谁有时间就谁做呗。

那一刻，我站在老屋的院子里，感慨良多。

这里有我们姐妹许多的欢乐，但也有许多的恶梦。我真的很感谢妈妈，把我们姐妹三个，一一带出去。

我觉得，我妈说得对，所谓本性难移，很多时候可能是环境难移。

如果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不知道我爸会是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只记得那一天，我爸我妈走在乡间小路。路上有坑时，我爸会紧张地上前扶我妈。

那个画面，和乡间的夕阳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