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浪翻云作者作品读后感( 浪翻云写的天地会)

我们朋友圈上一次被“天地会”、“洪门”刷屏,是关于区块链的一条新闻。说是天下洪门在柬埔寨注册成立了区块链组织,然后发行一种“洪币”,这种虚拟币新闻伴随着“打人币”的表情包成为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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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湖已经容不下这种“当代传奇”,很快,各地洪门发表声明,这个是前任全球洪门的总干事擅自出席的活动,其实与现任洪门无关,这是一个“我的前任是骗子”的狗血故事。

真实的江湖,与传奇的江湖,总是相互依赖,相互误会。

在浪翻云的《天地会》出版之前,我们关于“洪门”,关于“天地会”,关于“陈近南”的认知,绝大多数来源于金庸与《鹿鼎记》。

《鹿鼎记》作为金庸最后一部作品,它与第一部作品《书剑恩仇录》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以“唐吉坷德的勇气”颠覆了他的几十年来精心筑构的江湖体系,最后以“韦小宝”这个江湖混混、流氓无产者,靠着欺骗、钻营与好运气,成了最大赢家。是一部带着“反乌托邦”色彩的争议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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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在关于“陈总舵主”这个人物设定上,金庸还是没有太多变化——不管是《书剑恩仇录》里的“红花会”还是《鹿鼎记》里的“天地会”,都是一个组织严密,势力能量巨大的完成式组织,非常强,非常成熟。

同样,不管是红花会的总舵主“陈家洛”还是天地会的总舵主“陈近南”,两个人都是十全十美型的完美人设,家世高大上,道德近乎完人,武艺高强自然不用说,也是一个完美的完成式人物。

这种“完美的完成式”,构成了大众对“天地会”的认知与想象,非常英雄,非常符合审美。读起小说来,或者看起电影来,都容易英雄豪迈,荷尔蒙飞扬。

但从认知层次上来说,这种相对单一且封闭的认知,已经严重地影响着我们对“江湖”,对“反清复明”,对“底层知识分子抗争与秘密结社”等等概念的深入理解。单纯从小说技艺来看,也是过于“主旋律”的平面化,缺少人物的命运刻画,过于符号化的人物,读起来非常乏味。

浪翻云的《天地会》,却不是这样的,他里面的人物而是充满着生命体的自然、激动、魅力。

浪翻云写作通常有一个成熟的框架。首先是一个叫“九镇”的地方,这个地方,是通往洞庭湖的一个咽喉重镇,是小人物打开大世界的一把钥匙。

洞庭湖,先秦以前叫云梦泽。绵延起伏数千里,浑身带着蛮荒气息,巫蛊丛生,充满命运的偶然性。这是一个适合发生神话的地方,面对这无边无际的水雾,面对着一时缓慢平静,一时漩涡激流的节奏,人们只能凭借着想象力对他们进行超越,人与神的沟通,诞生出了无数瑰丽的虚构与情绪,比如屈原在云梦泽的河流与湖泊之间写下了《离骚》。后来写云梦泽的是武侠大家黄易,他的小说《云梦城之谜》干脆以此为名,展开了一段空濛的迷幻的长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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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浪翻云这个笔名,与黄易似乎关系非常亲密,但浪翻云的书写,与黄易的塑造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对于浪翻云来说,云梦泽不是想象,而是亲身的体验,是他生活的骨血,是他写作的故乡。

几千年之后的洞庭湖,已面貌迥异,陆地与水域的轮廓逐渐清晰,江湖人事取代了神巫鬼怪,这里的版图与路径变得越来越明确,每一条航道连接的码头,成为风物特产,三教九流,财富权力的集结点,在一切的流转之中。在自然的神秘性,命运的偶然性之外,《天地会》中,人的必然性,奋斗、争斗、算计、谋略、残暴、抱负,逐一登场。

与金庸偏爱体制内的“门派英雄”,古龙偏爱体制外的“独行侠英雄”不同,浪翻云的英雄是往往是一个“团队英雄”,在《天地会》则是少年陈近南的玉面杀手“陈骖”,面目俊秀却满身杀气的“烟娘子”,力大如牛少年早熟爱上邻家寡妇大嫂的“高壮”,是洞庭湖排帮超级大佬的亲弟弟“宁爽文”……

浪翻云的《天地会》就是一部明末清初的“小镇青年”残酷青春物语。他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国事江湖之变,在他们的成人之际,“陈骖”们刚刚完成了“掌刀礼”,接过“窃天掌刑”的祖传宝刀,刚刚对于浩渺的洞庭湖及以外的世界充满着好奇之际,忽然发现,外部世界像失去控制的潮水一样,自己向小镇涌来了。

天下大变,流民似蝗虫一般,在要么凶残要么饿殍的选择中,流民们从接受“施粥”逐渐变成了“抢粥”,接而演化为初具组织雏形的暴民组织,这些组织的领首者,又与风云全国的各种势力密切相关,一方面是闯王李自成的残部“穿天猴”,另一方面是大西皇帝张献忠的远房侄子张广成。如此,便架构出了一个开阔、传奇,兼具真实感的江湖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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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民动荡VS宫廷争斗,《天地会》在故事的基本背景设计上,比《鹿鼎记》更有逻辑性。浪翻云在写作时,也非常注意虚构小说的“历史真实”,游民动荡的确就是历史上的“天地会”或曰“洪门”的一个真实背景,中国游民社会研究大师王学泰先生在他名满天下的《游民社会与中国社会》中,专门有一章《天地会与通俗文艺》,分别从“两种不同的秘密会社与安清帮”以及“天地会的产生与通俗文艺作品的关系”来详细阐述天地会的历史背景与内部构架。

在浪翻云小说《天地会》中,有一场游民暴动时,每人都手持削尖的竹竿开始大规模的械斗,这个故事有其真实的来源,只是历史的故事发生在渭南。很多细节的真实,在虚构的故事中不断丰富,形成了一种更强大的抓地力量,这样的故事,比《鹿鼎记》更有真实的质感,更能催动读者的荷尔蒙分泌。

关于少年陈近南“陈骖”这个人物,浪翻云的写作角度,更具内部性——更深层地理解了人物生存的境遇与命运之后,更多地对人物的内心世界与性格变化、观念变化进行了写作。

与演变为暴民的游民们展开的复仇与对抗中,少年陈近南“陈骖”们在血战中进行蜕变:在刀光血影的厮杀之中,少年们变得冷酷,也更有力量。在派系明争暗斗之中,少年们变得更有谋略,更有组织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浪翻云在《天地会》中,给这些少年设置了一位共同的“先生”梁老夫子,这位饱读诗书的老人一生刻薄尖酸,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觉得真正能改变世道的只能通过读书明理修身齐家。

他的“理想主义路径”并未被他的学生们接受,但他的“理想主义基因”则潜移默化到了学生们的底层逻辑之中,也因此身为“陈骖”洪二,才能够拥有更多的杀人如麻的江湖枭雄脱颖而出,带着他的价值观与组织形式,构架出来一个规模巨大,并且生命力极其顽强,每次中国社会遭遇到巨大动荡与危机时,总能一次次复活的“超级组织”。有最抱团的创始团队,有最沸腾的理念,有捏沙成塔的会员,有能跟随时事柔性变动的机构。这种组织,用今天的互联网的概念去观察,就特别有意思。

我们在《鹿鼎记》中,只能看到一个陈近南的背影,这个背影难以帮助我们获得更多的智识与对历史、人性的洞察力。但在浪翻云的《天地会》中,我们不仅能看到明末清初的青春热血叙事,也能看到暴力对于人性的削砍与人性对暴力的包裹与控制,通过更合理的逻辑,更激动人心的故事,更内部的叙事,在陈近南这个人物的书写上,浪翻云超越了金庸,他真正写出了这么一个似真似幻的人物的“现实扭曲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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