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本三大侦破漫画名作，《名侦探柯南》和《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可谓名声赫赫。另一部却显得十分小众，看过的人不多，但风评甚佳。这就是21年前的动漫作品《木偶师左近》。

动漫简介

这部出品于1999年的动漫，改编自日本漫画家小烟健的同名作品。

《木偶师左近》，讲述的是一位出身于木偶世家的少年左近，带着他制作于明治时期的木偶右近，周游各地，一路破解案件的故事。

左近俊眼修眉，神情寂寥，用腹语术控制右近。右近性格活泼，口无遮拦。

这种故事套路和《柯南》并无二致，但《木偶师左近》有别于其他动漫充满现代感的风格，小烟健的作品似乎总氤氲着一股“哀愁”，是一种来自古旧时代的气息。看看豆瓣网友的评价：

是的，这就是日本传统文化中的“物哀”美学。

物哀概述

《枕草子》中这样描写春天的清晨和夏夜：

“春天黎明很美。逐渐发白的山头，天色微明。紫红的彩云变得纤细，长拖拖地横卧苍空。

夏季夜色迷人。皓月当空时自不待言，即使黑夜，还有群萤乱飞，银光闪烁；就连夜雨，也颇有情趣。”

景致的鲜丽明朗，也反应着笔者轻松惬意的心情，这就是“物哀”。

世上万事万物的千姿百态，我们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身体力行地体验，把这万事万物都放到心中来品味，内心里把这些事物的情致一一辨清，这就是懂得事物的情致，就是懂得物之哀。

——本居宣长

简单地说，就是我看见了天地万物、人间百态，由此发出心中的感叹。

“物哀”这种审美情趣是细腻深沉的，它是对生命无常的体验，也是参透人性的感喟。

“物哀”的三个层面，分别为对人的感动、对世相的感动和对自然物的感动。

接下来，我将为大家从这三个层面解读《木偶师左近》。

一、“物哀”对人的感动，展现在对人性矛盾的解读与怜悯中。

人性的伟大与悲哀：情到深处，爱恨、生死迷糊了界限。

在《豆州二面鬼木偶》的故事中，出现了一尊平安末期的国宝级木雕“二面鬼”。正面看是一尊凶神恶煞的脸，从侧面看又是慈颜善目的母亲。这尊二面鬼源自一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历史上曾有个女鬼，为了给自己孩子乳汁，每晚都啃食百姓的儿女，她就是二面鬼。

源赖光公听闻了她的种种恶行劣迹，便去讨伐这个女鬼，将她的魂魄封印在雕像里。”

主人公小舞的生母佐藤女士，因遭受家暴而将小舞托付他人，放心不下又当了她的经纪人。但被人发现了当年的秘密而遭勒索，为了保护小舞，铤而走险。

这是为保护亲人而选择走向绝路的故事。女儿小舞难以接受母亲是犯下的罪行，拒绝与她见面。傀儡师左近向她讲述了二面鬼故事的结局，隐晦地告知她为人母的心情。

“孤儿独影，终日泣不成声。心中仍愿背负母亲的罪孽，承受世人之责、世间之苦。佛祖允他，千年之后，母子重逢。”

小舞冲向警车大喊：“妈妈！你要回来！我会永远等你！”警车中，佐藤小姐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则故事充满了隐喻，佐藤女士犹如那尊二面鬼，她是有凶恶的一面，也有疼惜儿女的一面。

这似乎也暗喻着人类身上的两重性：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善良之人被逼上梁山，但不管是何原因，必然承受后果。这份疼惜与痛苦是《木偶师左近》中对人的感动，正是“物哀”中的第一个层面。

人类，容易陷入两难的境地，无法从中做出选择。人类因爱恨之情的推助，常常被感情的巨浪高高拱起，拍碎在万丈深渊处。由此引发人性的悲歌。

“操纵人偶如同操纵人类，腹语术就是读心术，不只是模仿出人偶的声音，还有内心的声音。”左近这样说。

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推理剧是最集中展现内心矛盾的文艺作品。《木偶师左近》借着古老故事中的寓言，完成了一次余韵未绝的人心探索。

二、“物哀”对世相的感动，贯穿在对人情世态的咏叹上。

世情中冷酷与温情并存，不公与偏见处处可见，由此引发的悲剧也不在少数。

《薪能薰悲恋情》这则故事，为我们讲述了发生在古老艺能界的悲剧。左近和他的阿姨薰子来到九条家。

九条家族与左近家族一样，都是古典艺能世家。大当家有2个儿子，大儿子理所当然地继承家业，但他却没有小儿子的艺能天赋，甚至连外姓徒弟九条直人也比不上。在羞愧与嫉妒中，大儿子逐渐荒废了自己。

薫子来此的目，是与九条直人相亲。却不知正中直人的下怀。接下来，连接发生四起案件，偌大一个家族，最后只剩他一人。

直人的动机藏在管家的一句话中：“由二代目来继承九条流这件事都是铁定的。”

在把戏被揭穿之后，直人不屑地表示，不管是实力还是人气，自己都远远胜过他人，却因为血缘关系，屈居人下。

这个年轻、俊朗的年轻人，他的野心和他的才华一样勃然。自己能够做到的，都已倾力而做，做不到的却是与生俱来的血统。没有人能够换那一身九条流的血液。

于是，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想要继续前行，唯有奋起一搏。他向薰子道出了残酷的世情：

“这世道，特别是这种古旧世界里，可不是这么天真的，要有九条流这块招牌才行。若是硬要自立门户，掌门可不会坐视不管。”

阶级固化严重，出生决定命运。这种不公平的规则，成为悲剧的诱因。

哪怕大儿子（二代目）技不如人，日日酗酒，他照样继承衣钵，成为行业领袖。而那些不仅优秀还格外努力的人，却永远坐不到那个渴望的位置。

故事中，面具流下两行血泪，是紧张气氛的渲染、是推动剧情的需要，也是对直人这样一个优秀的艺能者，化身恶魔的痛惜。

动漫创作者或许也想借由这一场悲剧，反思社会的弊端，向人们提出“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警醒。

所以，才安排直人面对薰子的质问，用揶揄的语气回答：“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女警官。”左近问他为何对薰子这样无情，他说道：“坏人还是坏到底比较好。”创作者保留了他心底的一丝丝的善意，不至于让观者失了对社会的信心。

这种对人心世情一唱三叹的描述，让作品显得分外动人。

三、“物哀”对自然物的感动，体现出绝妙的艺术性与感染力。

万物皆有灵，自然景致、花草山石都会带来美的感动。这种情景交融、由景生情的审美情趣，是独具特色的东方美学。

日本的“物哀”与中国的诗词有异曲同工之妙。《诗经》中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样表达内心缠绵感怀的诗句。

杨柳，这一自然景物，成为人们心目中寄托情怀的意象。

《木偶师左近》中，随处可见这些美丽的、具有象征意义的景致。

春之樱花，绯红似霞；

夏之庭院，水声清凉；

秋之红枫，零落哀凄；

冬之白雪，枯寂悲凉。

一年四季，天地间各有时令。花草雨雪都寄托着人们或开怀、或宁静、或凄惶、或悲苦的心境。

1.景致中的“物哀”：

人偶复仇的故事中，剧情在如盖的樱花树开展开。少女立于其下，开始孩童时的追忆之旅。

画面中，浓灿如云的樱花与少女的心事，正应了松尾芭蕉的俳句：

廿年异地重逢，两命之间，一场樱花人生。

灿烂的樱花暗合生命的美好与易逝，越是绚烂的开始越加重了结局的悲剧性。

这是“物哀”中“哀伤”的特质，带来巨大的情感冲击，增强了动漫作品的艺术性。

2.服饰纹样中的“物哀”：

在《薪能薰悲恋情》中，浑然不觉的薰子，陷入了与九条直人的恋情。薰子与直人坐于小溪庭落之旁，一向大大咧咧的她，此时姿态端雅，身着一套橄榄绿小雏菊和服，交手而坐。

小雏菊的花语是隐隐藏藏的爱。橄榄绿黄斜丝线的和服有着灵动和煦的春之色彩，点缀其上的雏菊正是女子的心之所动。

将自然景物中的花卉移至服饰之上，人、景、心三者合一，是托自然之物以舒怀，也应了“物哀”中“调和、优美”的特质。

3.音乐中的“物哀”

影视作品是全方位的感官体验，剧中时不时传出的古老唱腔、庭院中的滴答水声、巷道里的鸟鸣虫叫，不绝于耳，勾勒出一幅日本古都自然、和谐的美。

而由中村由利子制作的配乐，非常贴近《木偶师左近》幽谧的气质。

温柔细腻的钢琴，旋律安静而舒宕。明净如左近的眼，沉静如他的心。某一瞬间，似乎千万星辰从海面涌起，碎金铺满天地。

胡琴声千回百转，那个干干净净的紫衣男孩，伫立于樱花之下，时光永驻，美好永存。

有网易网友评论配乐：“气氛清新明净，透着香炉氤氲般的古朴优雅，使人安心沉浸在古都的幻境中。”

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心中所想，三者互相撞击，汇聚成情感的浪潮，在作品中达到共鸣，将人们一层高过一层地推向精神的高潮。

结语：

这部动漫有着浓郁的日本风情。主人公左近，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忧伤，声音如游丝一般，气息孱弱，破案之时却果断冷峻，充满摄人心魄的美。他的周身洋溢着古旧内敛的味道，他的形象因少有的古典气质成为独具一格的动漫人物。

整部动漫基调萧索、忧郁。大雨、紫阳花、枯山水、能面具、和服女子、寺庙神社，还有大片飘落的樱花，都成为某种意象，对应着人们的心情。

不管是对人心的探寻、对世情的态度，还是对自然的感叹，都显露出典型的日本“物哀”的审美情趣，同时也为观众带来充满异国风情的艺术享受。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作者介绍：安安，文艺海洋中溺而不毙的双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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