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散文(精选长篇散文2000字)

小时候,我是故乡河里的鱼,一弯清澈的河水养育了我;长大后,我是岸边的一棵垂柳,却没给河水带来一丝绿荫……

在故乡前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像一条蓝色的哈达从老屋门前流经整个村落。几十户房舍依山傍水,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河岸四周,或近或远,或密或疏,或高或矮,好像给蓝色哈达缀上了一串疏密相间的贝壳,在山风吹拂下飘来荡去,发出叮当悦耳的响声。

山是村庄的臂膀,水是村庄的眼睛。有了水,村庄就有了灵气。清晨一大早,河边便喧闹起来:垂柳伸着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掬一捧河水为自己梳妆;鹅鸭叽叽嘎嘎地在河里游来穿去,争相觅食;耕牛在河边慢悠悠的畅饮,懒散的发出哞哞的叫声;生产队下地干活的人们扛着农具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桥奔向田里劳作……

听老人们讲,唐山大地震那年,天像漏了似的整整下了七天七夜,直下得昏天黑地。家鸡蹲在高高的树杈上,耷拉着翅膀,惊恐地伸着脖子,探头缩脑,瑟瑟发抖。母猪冲破卷门,不顾刚刚产下的猪羔,从圈里跑出来,疯了似的四处哼哼唧唧滥拱。

雨不停的下,河水露出狰狞的面孔,怒目而视。打着漩儿咆哮着从上游的山嘴拐弯处扑向村庄。整个山村都是湿漉漉,用来做饭的柴禾都被淋湿,家家都不能生火做饭。人们惊慌失措,身披塑料布,头顶麻袋片,挽着裤管,三五成群的站在屋檐下仰望天空唉声叹气。

我家的两间茅草屋距离河道只有20米远,河水已经快溢出河道了。屋子已经漏雨,家里能用来接雨的锅碗瓢盆全都用上了,雨水敲击着盛水的家什,叮叮当当吵个没完没了。屋子里四处潮乎乎的,不时升腾出一股股东西发霉的味道。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母亲一边领着大哥大姐用塑料布在院子里搭棚子,一边吩咐二姐拾掇衣物。而后又开始收拾干粮,准备上山躲避洪水。母亲眼神中没有一丝慌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看到母亲那么从容和淡定,哥哥姐姐们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有年小的我还屁颠屁颠的缠在母亲身后,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

一切安排妥当后,母亲又叫哥哥在河床边上插了一根木棍,在木棍上划上记号,隔一会跑就出来观察水情。一旦水势突变,我们好往山上逃。

记忆中,年轻时的母亲一米五五的个头儿,圆圆的脸庞,齐耳的短发,瘦小的身材,小小的眼睛,笑起来只有一条缝。父亲总奚落母亲眼睛小,管母亲叫“小眼睛”。母亲总是笑着,从不反驳。一年四季,母亲总是穿着一件碎花的衣服,冬天套在棉袄外面穿,又瘦又短;夏天除去棉袄接着穿,又肥又大。

第八天早上,雨终于停了。人们带着满身潮气从房子里钻出来,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都站着河岸上议论着水情:谁家的房子被水泡倒了,谁家的园田被水冲毁了,谁家的女人掉到河里淹死了……河道里不时有家畜的尸体、柴禾和木头从上游漂下,随着水浪时隐时现、起起伏伏。胆子大的人,站着岸边用耙子打捞柴禾,看得人心惊肉跳。家家都把被褥拿出来晒,花花绿绿的挂满杖子和墙头。鸡鸭鹅们仿佛都恢复了活力,扇动翅膀,抖落雨水,四处奔走起来。

那次大雨之后,村子里有人提议将河水改道,以免发大水冲毁了房屋。提议得到了生产队的赞同。于是生产队组织大家齐动手,在河道上游的拐弯处,修建了拦水坝,将河道改到前山脚下。

河水改道了。原来的河床干涸了。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些水。儿时的我经常光着脚去水坑里玩耍。一次,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哦,原来是鱼被搁浅在水坑里,而且个头儿还不小。我急忙跑回家叫母亲。母亲带着水桶和笊篱将信将疑的跟我来到水洼旁。一条巴掌大的鱼突然跳出水面,又“啪”的一下钻入水中。妈妈眼疾手快,迅速扬起笊篱抡成弧形,溜边、沉底、稳抬、快起,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母亲乌黑的短发和手中的笊篱一起飞过头顶,水滴溅满母亲的前额,沿着她丰润的脸颊流过下颌,嘀滴嗒嗒飘落水中。瞬间,一条鲫鱼被抛入水桶……我们寻遍了每个水洼,捉了半桶鱼获

母亲高小毕业。嫁给父亲的时候23岁。那时父亲还是一个铅锌矿的临时工。工作很忙,十天八天才能回家一次。家里的活都是母亲领着我们兄妹四人张罗着,整天肩扛手拎的一刻也不停闲。父亲哥三个,排行老三。爷爷已经过世,奶奶主事分了家。父母分了两间草房、一口瓷缸、一只木箱、三床铺盖、几只碗筷和一脸盆玉米面。

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虾,是农村孩子最大的乐趣。每次捉鱼,收获多了,大家均分。如果没几条,大家就在河边一起烤着吃。

一次,大家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烤鱼,我忽然感觉嗓子眼儿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嗓子隐隐作痛,连咽唾液都很疼,我急忙跑回家找母亲。母亲见我满脸是血,领着我往赤脚医生家里跑。去医生的路很难走。虽说只有五里地远,但山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我们没走多远,天空逐渐阴沉下来,远方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母亲牵着我的手急匆匆的走,我连跑带颠的紧跟。走着走着,我的两条腿越来越沉,越走越慢。此时,雷声越来越近,粗大的雨滴零零星星飘落下来,抽打着路边的树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母亲见我走不动了,就蹲下来叫我趴在她的后背上,背着我走。我紧紧的搂住母亲的脖子,母亲用双手托住我的两条腿,生怕我掉下来。雨越下越大,轰轰隆隆的雷声仿佛就在我们的头顶上炸响。雨水淋湿了母亲的头发,和着汗水顺着脖子流向后背,流进我的嘴里,咸咸的……山路越来泥泞,我趴在母亲的后背上,随着母亲身体的一起一伏和左右摇摆,仿佛躺在儿时摇篮里一样,无忧无虑地沐浴着爱的阳光。

已经看到邻村的房子了。母亲加快了脚步。突然一只大黄狗从路边的树林里横穿出来,母亲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跪在地上。但两只手却死死地抓住我的双腿,没有一丝松动。母亲叫我搂住她,不要动。母亲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停顿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又挺了挺腰,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当时,我不知道母亲那瘦小的身体里,会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医生把我嗓子眼儿里的鱼刺拔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傍晚时分,我和母亲搭拉草的马车回到了家。半夜里,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油灯下,母亲右腿膝盖上的伤口敞开着,有一寸多长。母亲用红药水每涂抹一下,就皱一下眉头,脑门上渗出一层汗珠。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春天是生命萌动的季节。但对于过去的农村来讲,又是青黄不接的季节。这时候,生产队分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庄稼刚刚开始播种。家里没有壮劳力,生产队分红薯,自然没有我们家的份儿。我们兄妹四人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俗话说:“孩儿的嘴,父母的腿。”尽管生活再难,我们想吃啥,母亲都会想法设法的满足。

春播后,母亲用积攒下来的鸡蛋换了二十几斤红薯和十斤花生。母亲将红薯均匀的摆在土炕上,再埋上沙土,每天按时浇水,等待红薯长出秧苗来。有几次,我偷偷的把红薯扒出来想用火烤着吃。结果都被母亲发现了。母亲告诉我,过段时间红薯就会长出秧苗,到时候我们把秧苗栽到地里,就会长出吃不完的红薯。于是我焦急地盼望着秧苗早点长出来。隔几天就悄悄的扒开沙土看一看。终于在一个月后,秧苗像哨兵一样齐刷刷的排着队破土而出。

周末的一天,母亲一大早就把我们兄妹四人叫醒,拿着锹镐,领着我们来到河边的荒坡。这里原来是一片良田,被河水冲毁过几次,现在成了无人问津的撂荒地。母亲指挥着大哥、大姐和二姐,拔草的拔草,刨地的刨地,唯有我可以自由的玩耍。我们花了一星期时间,才把红薯苗栽好,还种了一些花生。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仲夏时节,红薯和花生已经长得绿油油的一大片。

那年秋天,我们收获了满满六麻袋红薯和一麻袋花生。

母亲把蒸熟的红薯切片晒成干,把花生晒干炒熟。每次生产队放电影或唱大戏,母亲就把红薯干和炒花生给我们每人装满衣兜。我们连蹦带跳的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边玩边吃边显摆,心里美滋滋的。

幸福的时光总是来得太晚,走得太早。一天,治保主任突然找上家门,说我们开垦撂荒地是违法的,明年不准再种!如果再种就要治我们的罪。治保主任严肃的神态,把我们兄妹四人吓坏了。母亲没有理论,也没有反驳。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平静地听着,使劲的点着头。

从那以后,母亲领着我又去过几次撂荒地。地里长满了荒草,生产队的几头黄牛在那里悠闲地散步。母亲每次去都抓一把地里的泥土,用手攥了攥、闻了闻、搓了搓,又撒在地里。而后便坐在地头,默默地看着河水从身边缓缓的流过。

吃夜饭是生产队夜间打场的惯例。这年秋天母亲被生产队派工做夜饭。这种工分不多又很累的活儿,壮劳力都不愿干。但是母亲却欣然接受了。

夜饭通常是蒸大米饭、炒盐豆。饭菜看似简单,但是近百人的饭,只有母亲和残疾的老爷爷两个人来完成,劳动量还是很大的。锅台很高,母亲个子矮,每次只好蹲在锅台上淘米、抄菜,时间长了两腿麻木胀痛。水井距离队部有几百米远,井口的辘轳早就坏掉了,每次打水只能紧贴井壁往上拽。母亲力气小,每次只能打上来少半桶水,再把水桶踉踉跄跄的挑回厨房。每顿饭往返挑十几次,水才能够用。

那些日子,母亲的两个肩膀肿的跟满头似得,两只手也出现了皴裂,密密麻麻的口子渗出了血。母亲只是在口子上抹一点蛤蜊油,放在火上烤一烤,缠上布条继续干活。每次都要忙活一个通宵,早上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照顾哥哥姐姐们吃饭上学。记忆中,生产队发给母亲的那份夜饭,她一口也舍不得吃,都是用饭盆打回来,分给我兄妹四人。

那一个多月,我们兄妹四人每天都能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生产队给母亲多记了二十几个工分。母亲却整整瘦了一圈。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故乡的夜晚是静谧的。潺潺的流水声是村庄的主旋律。一点点黄韵的光,萤火虫般散落在河岸四周。

夜晚不开电灯,在我们家已经习以为常。只有过年那几天才舍得打开电灯。剩下的时间大都是点煤油灯。我们家的煤油灯是母亲自己动手制作的。母亲捡来罐头瓶,用锥子把瓶盖钻个眼儿,把布条搓成细绳做成捻,放到煤油里浸泡后,把捻从瓶盖眼穿过来,再往瓶子里倒些煤油,拧紧盖子,煤油灯就做好了。几毛钱的煤油能用好几个月。只不过是每天早上起床,我们每个人的鼻孔里都是黑乎乎的煤烟。

每到夜晚,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都经常围拢在我们家的煤油灯下,求母亲帮着读写家信。母亲是热心肠,无论多么疲惫,都一丝不苟的对待。只见母亲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又抹了蛤蜊油,把饭桌擦得铮亮。端坐在饭桌一头,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划开信封,把信轻轻取出,缓缓打开。然后清清嗓子,抑扬顿挫地读起来。读到高兴事的时候,母亲就放大声音,激情澎湃,恨不得让全村的人都听得到;读到悲伤处,声音低沉,语速低缓,生怕惊动了夜宿在河边柳树上的麻雀。

这时候,母亲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坐在教室里有表情的朗读课文,又好像是在讲述着人世间的一幕幕悲欢离合。无论读谁家的信,大家的心情都跟着起起落落,高兴一阵、悲伤一阵、议论一阵。母亲读完信就开始帮着写回信。写完回信,母亲照例要念上一遍,虚心地征求大娘大婶们的意见,然后修修改改,再誊写一遍。当然,对于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母亲烂熟于胸,回信也大都一遍成型,很少写第二遍。

初夏的一天,母亲领着我正在河边洗衣服。生产队长笑着朝我们走过来。跟母亲说,生产队的会计年纪大,干不了了,想让母亲接替。母亲笑着说回家商量商量,明天给回信儿。晚间我躺在炕上听父亲母亲两个人一声高一声低地商量着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哥哥姐姐们上学走了后,母亲领着我去了生产队。队部里只有生产队长和戴着眼镜的会计爷爷两个人。院子里饲养员大爷正忙活着喂牲口。母亲叫我在院子里玩。

两个小时后,母亲怀里抱着一大摞账本从生产队走出来。

一个月多月来,每天晚上我都看见母亲在油灯下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有时我一觉醒来,算盘的声音还没有停止。这期间,生产队长和戴眼镜的会计爷爷来过我家几次,他们每次都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一段时间以来,每到晚间我总是发现母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有几次母亲领着我到河里玩水,她自己呆呆的坐在河边,一坐就是半晌儿,有时竟耽误了做饭。

突然有一天,警车开进了村里。警察把生产队长和戴眼镜的会计爷爷带走了,还戴上了手铐。母亲也被警察叫去问过几次话,但母亲每次回来都是如释负重的样子。新任生产队长也找过母亲几次,劝母亲继续当会计,都被母亲婉言谢绝了。后来村子里传出消息,说母亲举报了生产队长和会计做假账的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我们兄妹四人每次向母亲提及此事,母亲总是笑眯眯的不说话。

后来听说,那年年底,每家每户的工分都涨了不少……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冬天到了,河水封冻。光滑冰润的河道像一条洁白的玉带缠绕着村庄。河面成了我和小伙伴放爬犁、滑冰车的快乐领地。一次,我不小摔倒在延流水里,全身都湿透了。天亮时不敢回家,挨到天黑才溜进家里。家里静悄悄的。昏暗的灯光下,母亲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用双手划拉着什么。哥哥姐姐都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我走近一看,看见家里装油的罐子碎成了好几半儿,豆油撒了一地。二姐把我拉进里屋告诉我,家里的猪进了外屋拱倒了桌子,摔坏了油罐。不要再调皮捣蛋惹母亲生气了。听二姐这么一说,好像油罐摔碎了都是我的错似的。这时母亲站起身来,用父亲的劳保口罩罩在罐头瓶口,把从地上搂起来的油连同泥土倒在口罩上过滤。瓶子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第二天早上,我惊喜地发现棉衣棉鞋不知被谁围在火盆一圈,变得干干爽爽。豆油滴答滴答的响声已经停止,桌子上原本二十几斤的油只剩下了七八斤,而且瓶底还沉淀着一层厚厚的泥土。

母亲在油罐旁守了一夜,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

翻修房子是父母两年前商量定下来的。为此,母亲还买了一只猪羔,等长大后卖钱用来翻修房子。猪羔长得很慢,每天在圈里上蹿下跳,又馋又淘气。即便这样,母亲视它为掌上明珠,百般呵护。有时我都有些嫉妒了。但翻修房子还指望它呢。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快两年了,这家伙总算涨到快三百斤了。父母商量过了年把猪卖了,开春就翻修房子。一天,母亲煮了一锅白菜帮子,拌上玉米面,喂给猪吃。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本对这种饭食瞧都不瞧一眼的家伙,这回竟然吃了满满两大盆。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拎着猪食桶来到猪圈,发现猪圈里一点声音也没有。母亲敲了敲猪食桶,还是没有声音。母亲钻进猪圈,拍了拍猪脑袋,猪一动不动。母亲把手放在猪的鼻孔上,没有呼吸。母亲当时就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见到母亲最难过的一次。生活的艰辛、家庭的重担和压抑已久的苦闷随着眼泪和哭声瞬间爆发出来。

那段时间,母亲总是在自责。说都是自己不小心,都是自己的错。几年后,还不能释怀。

1983年,农村开始土地承包。我们家承包了六亩旱田和一亩水田,还分了一匹马。母亲高兴得睡不着觉,躺在炕上跟父亲盘算着那块地种玉米、那块地种大豆、那块地种高粱……那时哥哥已经参加工作,我和大姐二姐上学,家里所有活都由母亲来干。尽管很累,但是母亲总是乐呵呵的。一个人干不过来就跟左邻右舍换工,互相帮忙。

丰收了!

我们家的屋子里堆满了粮食。卖粮那天,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了。坐在炕沿上看着一排排装满玉米、大豆的麻袋,摸摸这袋,拍拍那袋……像似在送别出嫁和远行的孩子,眼里盛满了幸福和不舍。

卖粮后,母亲给我们兄妹四人每人买了一套运动服,还买了一台金凤牌电视机,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买。后来在我们兄妹四人和邻居大娘的再三劝说下,母亲终于给自己买一件呢子大衣。衣服很合体,母亲穿上大衣看着年轻了很多。可是令我们兄妹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母亲却把那件呢子大衣退了回去。父亲问起此事,母亲总是笑着说那件衣服不合身。

“勤一勤不受贫。”

“人在有时要想无时。”

“生活好了也要注意勤俭节约。”

这是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我们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每年秋收之后,母亲都带着我们兄妹四人,拿着麻袋到地里去捡人们落下的玉米、豆荚、高粱穗和谷穗儿。刚开始,我们兄妹四人都不愿去,心想谁家都会收割得干干净净的,哪能落下?可架不住母亲的唠叨,就勉强跟着去了。还别说,第一次我们就捡了两麻袋玉米棒子。还真有粗心大意的人。从哪以后,捡粮食成了家里约定俗成的一件大事儿。

长篇散文:故乡那条弯弯的河

 

十一

高中毕业后,我偷偷报名参了军。母亲知道后非但没有责怪,而且非常赞同。母亲说,男儿有志在四方。家里生活好了,但再好的生活总得有人去守护。

入伍三年,我入党、立功、考军校,每一次进步,都离不开母亲的鼓励。母亲每次来信都说现在政策好了,家里盖起了三间瓦房,在部队要好好干,不要惦记家里……母亲的叮嘱激励我不断前行。

上军校的第一个暑假,我回到了离别三年多的老家。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女人系着围裙在忙活着什么。女人回过头的一刹那,我差一点没人出来那就是我的母亲: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零乱,黑红的脸庞已经长出了道道皱纹,粗糙的双手缠满了白色的胶布,微驼的后背看上去有些单薄……

2016年3月的一天,我正在开会,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母亲得了脑梗塞,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问我能不能赶回去。等我从边疆急匆匆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走了。我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去年清明节,我回老家祭奠母亲。从县城通往老家的道路全部修成了水泥路,村子里有的人家盖起了别墅,很多人家都购买了小汽车。沿着河岸,村里建起了养殖场、苗圃基地和白鹭洲风景区。站在儿时的河边,不仅让我想起小时母亲拉扯我们艰难度日的一幕幕。家乡的变化不正是社会变迁的一个缩影吗。

如今,母亲的坟墓静静地伫立在故乡的河畔。我想,此时母亲正安详地聆听着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欣喜地注视着河岸边发生的一切,还有那个喝着河水长大的我。我又仿佛听见河面上传来母亲呼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那童年记忆深处的声音由远及近,随着河水跌宕起伏,不断在山谷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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