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药(原文:鲁迅《药》赏析)

"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这是鲁迅先生对长期在封建统治下已经变得麻木不仁,愚昧无知的人们的批判。人究竟是在何等情况下会变得如此麻木不仁,他们貌似是活着,却又如同死了一般。今天,让我们一次再次重温鲁迅先生的小说《药》,一起走进那个无比可悲的年代。

华老栓在镇上开着一家小茶馆的普通老百姓,小本生意,老俩口终日起早摸黑地经营着,日子似乎也还能过得下去。但是,不幸的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华小栓却患上了严重的肺痨,身体日渐消瘦,每天只是咳嗽,有时候还会咳出几口鲜血来,看着被病魔折磨得不堪的儿子,华老栓两口子急坏了,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没命了。要知道,华小栓可是老华家唯一的独苗啊,他要是死了,华家的香火可就真的断了。

华老栓老两口每天都在寻思着如何才能治好儿子的病,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儿听到的偏方,说是有一种药包治百病,那就是用馒头蘸上新鲜出炉的人血,然后吃下去,病便好了。老俩口信了,便开始到处托人找这样的人血馒头。为此,他们花光了辛苦攒下的所有银子。

正好,这一天将要处斩一个年轻的革命者,这个革命者叫夏瑜,是夏四奶奶的儿子。而告发夏瑜的,竟是夏家的夏三爷,夏瑜的亲叔叔,为此,夏三爷还被赏了二十五两雪白的银子。

也就是那天天还未亮,华老栓就早早起来了,带着华大妈在枕头下掏了半天才掏出的一包洋钱出发了,他要用这包洋钱给儿子换得可治肺痨的人血馒头。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天气比屋子里冷多了,可此时的老栓反倒觉得爽快,仿佛一下子变了少年,得了神通,有给人生命的本领似的,跨步格外高远。而且路愈走愈分明,天也愈走愈亮了。他是奔着希望去的,也即将带着希望回去。

到地方了,众人都在那里围观,革命者夏瑜即将在这里被砍头。华老栓向那边看过去,却只见一堆人的背后,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像是在迫切地等待着什么,是的,他们在”欣赏”犯人人头是如何落地的,好不好看。而华老栓 则是在等待用这个刚刚死去的革命者的鲜血来救他的儿子,对他而言, 只有革命者人头落地,他儿子才能拿到包治百病的药。

突然,一个浑身黑色的人,出现在华老栓面前,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老栓缩小了一半。这个凶神恶煞的人正是刽子手康大叔。此刻,康大叔的手上正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色的血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滴。华老栓把揣在兜里的钱拿出来抖抖地交给康大叔,却又不敢去接他手里的东西,康大叔训斥了华老栓几句,便一把扯下灯笼上的纸罩,裹了馒头,塞给了华老栓。

“这给谁治病的呀?”老栓似乎听得有人问他,但是他不答应,他的精神,现在只在一个包上,仿佛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别的事情,都已置之度外了。他现在就要将这包新的生命,移植到他自己儿子身上,他们的儿子,将获得新生。

回到家后,华老栓将鲜红的馒头交给华大妈,华大妈用荷叶重新包了一下,然后用火将这鲜红的馒头烤成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吃下去吧,病便好了。”小栓撮起着黑乎的东西,看了一会儿,似乎拿着自己的性命一般,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不一会儿功夫,小栓将那东西已经完全下肚了,只是忘却了什么味。老两口静静地看着小栓,眼睛里都闪着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重获新生的儿子。而吃了黑馒头的小栓,依然按着胸膛一阵咳嗽,华大妈说:“睡一会儿吧,这病便好了。”小栓平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了。

此时天已大亮,华老栓的茶馆里坐着许多人,老栓也忙着一趟一趟地给客人冲茶。这时突然闯进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刚进门,便对老栓嚷道:“吃了么?好了么?老栓,就是运气了你,你运气,要不是我信息灵……。”说话的这人便是给了他人血馒头的刽子手康大叔。华老栓见了他,像是见了恩人似的,对他显得恭恭敬敬的,华大妈也笑脸相迎,对康大叔说了十分感谢的话。华老栓和和华大妈心底都坚信着,这次小栓一定能好了吧。

店里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地向打听今早被砍头的犯人,是不是夏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大叔在店里向众人讲起来事情的经过,众人都耸起耳朵听他,他便格外高兴,声音也越发大了起来。康大叔说这个革命者确实就是夏四奶奶的儿子,叫夏瑜,这个年纪轻轻的革命者似乎长了三头六臂似的,胆子大得很,根本不要命,即便是被抓进了牢里,都不忘劝说牢头阿义跟他一起造反,那牢头阿义哪里是听得了这小子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什么“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说到这里,康大叔还特别问大伙:“你们听听,这讲的是人话吗?”众人都摇摇头。康大叔继续往下讲,说是那牢头阿义在牢房里是如何狠狠揍了夏瑜一顿,还把夏瑜身上的衣服都剥了去。

众人议论纷纷,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人们谈笑着,店里也显得格外热闹。人们都在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个刚刚死去的革命者夏瑜,越说越兴奋。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在离去,他们竟然麻木到这般地步,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这时,小栓醒了过来,慢慢地从小屋子里走出来,两手按着胸口,不停地咳嗽。华大妈跟在他身后,轻声地问道:“小栓,你好些了么?”“包好,包好,小栓你不要这么咳。”康大叔上前拍着小栓的肩膀说道。

然而,小栓的病终究还是没能好,这个人们口中包治百病的人血馒头也没能救活小栓,他还是在病痛的折磨中离开了人世。

又是一年清明节,这天天气格外冷,天明未久,华大妈已在右边的一座新坟前面,排出四碟菜,一碗饭,哭了一场。化过纸后,就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小路上又来了一个女人,也是半白头发,衣衫褴褛,三步一歇地走。这个女人便是死去的夏瑜的母亲。这个女人看见自己儿子的坟头上有一圈红白的花,像是没有根,但是却也没有被风吹落,这些花圆圆地排成一个圈,不很精神,但是倒也整齐。那老女人看着这些花,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嘴里还说着:“瑜儿,他们都冤枉了你,你这是还忘不了,今天特意显灵给娘看么?”

华大妈见这么和他一样可怜的老女人伤心不已,便忍不住 上前劝道:你这位老奶奶,不要伤心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那老女人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收拾起饭菜,慢慢地走了。他们走了不上二三十步远,忽听得背后“哑——”的一声大叫,两个人都悚然地回过头,只见那乌鸦张开翅膀,一挫身,直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了。

此时的两个老女人,“同时天涯沦落人,”他们都失去了心爱的儿子,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两个孩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个鲜活的年轻生命,一个死于愚昧,一个死于革命,革命者是为了救愚昧者而死,而愚昧者反倒吃了革命者的鲜血,很像我们现在说的恩将仇报。多么可笑,多么讽刺。早期的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生死,然后换来的却是百姓们的愚昧无知和麻木不仁。他们不知道革命者为何而牺牲,反而在那里喝彩。 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医能治病,却不能治命。这就是中国人的“命”,是连名医也无从医治的。吃“人血馒头”治疗肺痨,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天方夜谭,在当时华老栓夫妇这样愚昧无知的民众心中,确是一种不可证实却又不得不信的传言,可悲可恨,可怜可叹,在长期的封建思想的禁锢下, 他们已经 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鲁迅的这部作品,是用他锋利的笔触在向世人呐喊,他要改变他们的错误认知,拯救他们的丑陋灵魂,医治他们的麻木精神。这个国家要想正真地获救,首先该觉醒的是这些民众,只有人民觉醒了,国家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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